「海沒有記憶,但也可以說海有記憶,海上的浪和石頭,都必然存在著時間的刻痕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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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家賢:我的設計必修時序性分析
09/22 2018
黃家賢:我的設計必修時序性分析
「我設計時都會做考據研究,特別是做商標設計,一定是愈來愈重視故事,」洋蔥設計創辦人黃家賢講設計講到興起,動手挪出桌上空間、搬來筆電,秀出他從「言」字發想的華文朗讀節設計LOGO,以及隨著LOGO應用於不同展品上的各種延伸展品。

「你看,橫著看就是一個「言」,我不想觀者一眼就看穿,所以把它擺成橫的,『口』則做出嘴型的感覺,就有朗讀的意味⋯⋯」  黃家賢說,「言」是所有與言說相關的漢字部首,但在此它不只是字,也是圖像符號,這就是從象形演化而來的漢字與歐文字最大的不同。

這個華文朗讀節的LOGO,至今已沿用四年了;今年10月,黃家賢的「言」字也將出現在北高屏三地朗讀節活動的各個角落。


極亂抑或極簡 設計都需緊扣時代性

香港出生、曾當過導遊、24歲赴美攻讀設計,在台灣設計業界打滾近二十年,黃家賢講話總還帶著濃濃的港式喜感,但只要談到字型設計潮流的時序性變化與趨勢,就可以擴至設計的百年歷史。諸如1920到30年代是Art Deco,上層階級流行《大亨小傳》的奢華,他就用這個年代的元素做成了歌手許哲珮的專輯《搖擺電力公司》;為樂團泥灘地浪人的首張專輯《寶島賣藥秀》的裝幀,則使用了二十世紀初 Victorian Typography 風格去對應克難的樂隊(Jug band genre ),看似粗野,卻處處有精心安排的小細節,讓他入圍葛萊美以及金曲獎專輯設計⋯⋯零零總總、侃侃而談,足見黃家賢深厚的設計底蘊。「沒有一個是容易的,就只能不睡覺一直看資料啊!」他笑說。

除了平面設計、音樂專輯裝禎設計,近年黃家賢也受邀為金色三麥的啤酒設計酒標與識別包裝,設計發想與沿革將與設計師方序中於今年的華文朗讀節上發表,所以談到這裡,黃家賢眨眨眼神秘笑說,「這部分我先賣個關子,保留到講座上再與現場聽眾分享。」

「我念書是90年代,那是網路剛崛起、後現代平面設計思潮又蔚為風潮的年代」黃家賢回憶,更早以前只能使用手工完稿,但製圖軟體photoshop開始盛行,fontographer等做字型軟體被開發出來,加上後現代思潮,所有設計師都在講解構、去中心,用字型換得不亦樂乎,要亂要破格、用圖層一直疊,就像剛從監獄放出來都會先瘋狂一陣子。他說,那時的設計每個都像爆炸了,現在你再看到會嚇到:天啊!那時竟然有人這樣玩!

不過,亂久必合。千禧年後,現代主義回歸,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國際主義設計風格(瑞士風格) 和他的雙胞胎 Helvetica 字體, 好像被人從墳墓中挖出來捧上神桌,甚至有部專屬紀錄片《傳奇字體》(helvetica)專門談它的影響力。「我們學生時期做設計,沒辦法用這種字體,因為那時候什麼都要講解構、堆疊、要搞怪,這麼太過理性的東西我們受不了,」黃家賢坦言。

不過,設計畢竟不是純藝術,必須服務當下商業趨勢及業主需求,商業設計師都必須與時俱進、不斷自我要求精進。

也因此黃家賢笑道,「現在的我認為,設計師不要把自我放得太重,沒有一定要做哪一種風格,只要風格適合這個專案。」他感嘆,剛出社會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很多梗、很多手法想要表現,經驗慢慢累積以後就比較收斂,設計最終還是要回歸為產品服務。


大史觀建立後,更懂謹守設計本份

講到這裡,黃家賢特地斂容正色地說,面對客戶要解決的問題,需要看很大量的料研究。然而,他分析研究方法是什麼?又該如何轉化成創意?喜歡看藝術史、設計史的黃家賢說,時間軸(timeline)就是他串聯不同的知識區塊並且轉換成創意的研究方法。

他分析,字型設計可以是很微觀細膩的type design(字型設計),也可以是宏觀的typography(文字排印學),從字重、字距行間,到鋪排閱讀動線、送廠印刷,都是可以是大學問,「大標小標羅搭配、不同的馬體的與不同黑體字的搭配,排起來感覺都不一樣,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化學變化?這種對各種字型搭配的敏感度都都不是一兩年可以培養出來。」

所以,即便經驗豐富如他,看到好的組合有時也會特地記下來,也會上設計相關網站如FONTs in USE查找比對。但最終,都是要找到自己看事物的獨特角度。

「我個人很喜歡這張,儘管設計得很簡單,」他拿出2016年為琵琶演奏家鍾玉鳳與美國藍調吉他音樂人David Chen(陳思銘)的演奏專輯《藍掉》把玩。由於專輯定位很單純,所以他僅在封面上用代表東方的紅色和藍調的藍色,以凸版印刷的方式交疊印上兩把樂器,內頁也只是把樂譜歌詞以雙色的中英文穿插,不刻意調味,讓音樂的質感自然流露。

想像可以自由、很多發揮空間,但落實到設計,還是要減法。「設計雖然都不是藝術創作,你仍然可以把作品的藝術感抬高,增加它文化上的厚度,乘載更多意義,但有時還是要設計的退讓,我們只是幫作品溝通裏面不容易被看到的特點,讓他的宇宙更加完整。」有自成一格的設計史觀,現在的黃家賢的思路更臻成熟。


BOX:

採訪花絮:讓黃家賢重省平面設計的三本書

最近黃家賢除了設計本業,也開始參與裝置創作。與字型設計羈絆甚深的他,創作也常以字型出發,例如與龔維德共同策劃的「瘋字形-文字藝術創作展」以及台中勤美術館合作的地下道「全民造字運動」。去年日星鑄字行自辦展「時光之書:活版印刷小誌節」,找來八組創作者以「時光」為主軸做創作,也受邀創作的黃家賢便使用日星鑄字行的鉛字,結合數位設計與傳統工序,產出了《古騰夢溪》的活版印刷作品。

《古騰夢溪》的作品呈現雖然只是一大張活版印刷海報,但卻是黃家賢煞費苦心地編排:上半部用中英文穿插,分別以右起直書的中文和左起橫書的英文,講述了畢昇和古騰堡這兩個東西方印刷發明者的史料,這部分以日星的宋體和歐文體Futura印刷;下半部則是歷史圖片,但當中的古人肖像是他用數位合成畢昇和古騰堡的畫像,由於大小字的排列都受到數學和格式的限制,所以在嵌法上也花了很多心思。

黃家賢說,中國已知最早的活版印刷者是畢昇,會知道也是因為北宋科學家沈括的《夢溪筆談》中,僅有300字提到「慶歷中,有布衣畢昇,又為活版。其法用膠泥刻字,薄如錢唇,每字為一印⋯⋯」。400年後,古騰堡以金屬活字印刷《聖經》,雖然有關他的記載都是法律訴訟、財務糾紛、欠債、騙婚,最終導致破產的法院紀錄,但西方世界仍將他視為現代印刷之父。

關於畢昇和古騰堡的個人背景資料都相當有限,因此為了這一紙創作,黃家賢不斷看書、查資料,最後竟然是研究起整個印刷史。當中,他特別推薦《古騰堡革命》和《古騰堡的學徒》兩本書,雖然都是同個主題,但《古騰堡革命》是分析歷料,而《古騰堡的學徒》是歷史小說,兩相對照下,讓他愈研究愈饒富興味。

「為了創作,每次都好像宅男上身,一直找資料;爾後做設計時,也會把這些心得放到創意裡,」黃家賢坦言。

講得興起,黃家賢同場加映、加碼推薦一本他覺得坊間講創意講得最清楚的書:1998年詹宏志的《創意人:創意思考的自我訓練》。他坦言,坊間教創意的書多如牛毛,但詹宏志在書裡提到,創意就是你腦子裡有很多個知識塊,越多越好,如果你可以把不同的知識塊連結在一起,中間就更有可能產生創意。「所以首先你要累積很多不同的知識,再想辦法讓不同的知識塊碰撞出創意,而我的方法就是用時間軸貫穿。」

(文/洪辰芳、攝/張普熏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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